「您说了很多话，不是吗，布鲁斯小姐？据我了解，您威胁要一枪打死玛力娜．葛雷。」

「我跟您说过了，人们总是有话好说。我是很可能说出那样的话，但我当然不会真的枪杀任何人。」

「尽管几年后乱枪射杀艾迪．戈罗夫？」

「噢，那是因为我们吵了架，」萝拉说，「我失去了理智。」

「我有非常权威的根据，布鲁斯小姐，您当时说──据说您说的就是以下这些，内容原封不动，」（他从一本笔记本上念出来）「『那个贱女人，别以为她会逃得掉。如果现在我不枪杀她，我会等待时机用别的方法杀死她。我不在乎会等多久，需要的话也许是很多年，可是我最后会跟她扯平的！』」

「噢，我保证我从没说过这种话。」萝拉大笑起来。

「我保证，布鲁斯小姐，您说过。」

「人们也太夸张了。」一个迷人的笑容在她脸上绽放，「当时我只是气疯了，您知道。」她悄悄地低声说道，「一个人生气的时候，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但是您不会真的认为，我会等上十四年再来到英国，拜访玛力娜，在见到她三分钟之内把一些致命的毒药下到她的鸡尾酒杯里吧？」

戴蒙．盖达克的确不这么认为。对他来说，这极不可能。但他只是说：

「我只是向您指出，布鲁斯小姐，过去被恐吓过的玛力娜．葛雷，那天看见上楼的某个人时确实吓了一跳并且感到害怕。自然人们觉得那个人一定是您。」

「可是，亲爱的玛力娜看见我很高兴！她吻了我并大声说太棒了。噢，真的，警官，我确实认为你们非常、非常地可笑。」

「事实上，你们相处得非常融洽？」

「是的，这才是千真万确的事。」

「那么您没有什么想法可以帮助我们的吗？不知道谁可能杀她？」

「我跟您说，没人会想杀玛力娜。她其实也是个非常愚蠢的女人。她总是对她的健康状况抱怨得厉害，老是改变主意，想要这个、那个，还有别的，而当她得到的时候又不满意了！我不能理解为什么人们那样喜欢她。杰森狂热地迷恋着她。这个男人真有得受了！但就是这样。每个人都容忍玛力娜，为她赴汤蹈火，然后她给他们一个悲伤而甜蜜的微笑，感谢了他们！显然这样就能使他们觉得所有的麻烦都是值得的。我实在不明白她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您最好把有人想杀死她这个念头赶出您的大脑。」

「我愿意这么做，」戴蒙．盖达克说，「不幸的是，我不能把它赶出脑子。因为，您明白，它发生了。」

「『它发生了』，您是什么意思？又没人杀玛力娜，不是吗？」

「是的，但是有了企图。」

「我才不信！我认为凶手想杀的是另一个女人，那个已经死了的女人。我想，她死了有人能得到一笔钱财。」

「她没有什么钱，布鲁斯小姐。」

「噢，好吧，还有别的原因。总之，如果我是您，我不会替玛力娜担心。玛力娜一直都很平安！」

「是吗？依我看，她不是个非常快乐的女人。」

「噢，那是因为她对每件事都大惊小怪。比如不愉快的恋爱、不能有孩子等等。」

「她收养了几个孩子，不是吗？」戴蒙清晰地想起了玛波小姐急促的声音。

「她曾经收养过，但我想结果不是很完满。她老是做下冲动的事情然后又希望自己没做过。」

「她收养的孩子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不久以后他们就好像突然消失了似的。她厌倦了他们，我想，就像他厌烦了每样东西一样。」

「我懂了。」戴蒙．盖达克说。

※※※

下一个，多彻斯特，一九○房。

「呃，盖……探长，」亚威克．芬恩低头看着他手中的名片。

「盖达克。」

「我能为您做什么呢？」

「我希望您不介意我问您几个问题。」

「一点儿都不。是马奇班罕那件事吧──不，实际名字叫什么？圣玛莉米德？」

「是的，对，戈辛顿庄。」

「我不懂杰森．拉帝买那样一个地方是为了什么。英国有很多乔治时代的好房子，甚至是安妮女王时代的。戈辛顿庄是个纯粹维多利亚时代的建筑。那里面有什么吸引他的东西？我感到奇怪。」

「噢，对某些人来说，维多利亚时代的稳固是种难得的特质。」

「稳固？呃，也许这样还稍微说得通。玛力娜，我猜想，向往稳定。这是她向来缺的，可怜的女孩，因此我想那是她一直渴望的力量。也许这个地方可以稍稍满足她。」

「您很了解她，芬恩先生？」

亚威克．芬恩耸耸肩膀。

「是吗？我不知道。我认识她已经有好多年了。换句话说，断断续续地知道她一些事情。」

盖达克审视着他。他皮肤黝黑，体格组壮，厚厚的镜片下有一双精明锐利的眼睛，颚骨和下巴骨骼粗大。

亚威克．芬恩继续说着：

「我从报纸上得知，这个叫什么名字的太太是被误杀的。那药是冲着玛力娜放的。是这样的吗？」

「是的，是这样没错。药是下在玛力娜的酒杯里。贝德克太太打翻了她的酒，玛力娜把自己的酒杯递给了她。」

「这么说，那似乎有相当的确定性了。我实在不能想像，谁会想毒死玛力娜。莱妮．布朗又不在那儿。」

「莱妮．布朗？」盖达克有点糊涂。

亚威克．芬恩笑了。

「如果玛力娜违约放弃她的角色，莱妮将递补上去，而且得到这个角色对莱妮来说很重要。但是尽管如此，我不认为她会派秘使带着毒药过来。这种想法真像是闹剧的情节。」

「这似乎有点牵强。」戴蒙不动声色地说。

「啊，女人在充满野心时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您听了一定会惊讶不已。」亚威克．芬恩说，「请注意，也许不是想让她死，也许只是要吓她一吓，足以让她病倒但不让她完蛋。」

盖达克摇摇头。

「那不是正常剂量。」他说。

「人们在剂量上总是会弄错，而且错得很厉害。」

「这真的是您的推论吗？」

「噢，不，不是。这只是个想法。我没有什么推论。我只是一个无辜的旁观者。」

「玛力娜．葛雷看见您很吃惊吗？」

「是的，对她来说，这完全是个出乎意料的事情。」他觉得有趣而大笑起来，「真不敢相信她看见我上楼时会有那种眼神。我得说，她很热情地欢迎了我。」

「您已经很久没见她了？」

「有四、五年了，大概。」

「我想，那之前的几年您和她曾经是密友？」

「您说这话是在特别暗示什么吗，盖达克警官？」

他的声音起了一点点变化，出现了刚才所没有的东西，一种钢铁般强硬的威胁口气

戴蒙突然间感觉到，这个男人会是个非常冷酷无情的对手。

「我想，您干脆明讲您的意思。」亚威克．芬恩说。

「我正准备这么做，芬恩先生。我必须调查那天在那儿的每个人过去跟玛力娜有何关系。似乎普遍谣传，在我刚才提过的那段时间，您疯狂地爱着玛力娜．葛雷。」

亚威克．芬恩耸耸肩。

「人偶尔会有这种痴迷，警官。但很幸运，这些都是过往云烟了。」

「据说是她鼓励了您而后来却拒绝了您，您因此感到愤恨不平。」

「据说，据说！我想这些您都是从机密文件上得知的吧？」

「这是由消息灵通人士和明智人士告诉我的。」

亚威克．芬恩向后甩了甩头，露出他公牛般粗壮的脖子。

「以前有一段时间我是很迷恋她，是的。」他承认说，「她那时是个美丽又迷人的女人，而且现在还是。要说我曾经恐吓过她，那就有点过份了。探长，我不喜欢别人妨碍我，而大多数妨碍了我的人会后悔他们做过的事。但是，这个原则主要运用在我的生意方面。」

「我想，您确实运用了您的影响力，让她丢了一部正在拍摄的片子。」

芬恩耸耸肩。

「她不适合那个角色，她跟导演有冲突。我在那部片子上有投资，我不想血本无归。我向您保证，那纯粹是商业上的行为。」

「但也许玛力娜．葛雷不这么想？」

「噢，她当然不会这么想。她会以为那样的事涉及个人恩怨。」

「据我所知，她跟她的某几个朋友说过她怕您，是吗？」

「是吗？多么幼稚。我想她喜欢引起关注。」

「您认为她用不着怕您？」

「当然。无论有什么个人的挫折，我也很快就把它抛在脑后。只要涉及女人，我总是根据这样的原则行事：天涯何处无芳草。」

「这是一个继续生活的好方法，芬恩先生。」

「是的，我想是的。」

「您对电影界很了解吗？」

「我对它有投资上的兴趣。」

「因此您一定知道很多事？」

「也许。」

「您的判断很值得听取。您能向我提供任何可能怨恨玛力娜．葛雷甚至不惜除掉她的人吗？」

「可能有一打人。」亚威克．芬恩说，「这是说，如果他们不用亲自做什么的话。如果说仅仅是按一下墙上的按钮这样的事，我敢说，会有很多人乐意动手。」

「那天您在那儿。您看见了她，还跟她说了话。您认为在那段短短的时间内，也就是从您抵达直到希瑟．贝德克死去的期间，您周围的任何人之中，您能暗示──只是暗示，请注意，我只要求您做个猜测──任何一个可能毒死玛力娜．葛雷的人吗？」

「我不想说。」亚威克．芬恩说。

「这表示您有某种想法？」

「这表示对这个问题我没什么可说的。而且，盖达克探长，您能从我这里问到的就是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