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1 / 2)

妖刀记 默默猴 9496 字 2个月前

第四十八折 见景而悟,相忘江湖

"合作?"

耿照反应快极,脑海中灵光一闪,心下登时雪亮。

岳宸风恃以要胁帝窟者,除了那不知名的"至宝"之外,便是紫度神掌的雷丹。

耿照误打误撞吸走了薛百誊的雷劲,挽救老神君於五内将焚之间,若能如法炮制,将五

岛众高手的隐患一一祓去,这下可轮到岳宸风倒大楣了--这是漱玉节的如意算盘。可惜道

理虽不能说错,施行起来却是困难重重。

当日明栈雪为他易筋拓脉之后,曾三令五申,不惜板起绝美娇颜,严正警告:"虎?七

神绝虽属同源,然而碧火功毕竟不是紫度神掌,否则何须分作两门?你的护体真气抵挡不了

雷劲,这次没事,是旁人几辈子都遇不上的运气;再来一回,极可能将你殛成了焦炭,连我

也不能救!下次断不许如此了,听见没有?"

光吸薛老神君的雷丹便差点赔上耿照的小命,漱玉节的修为绝不在薛百誊之下,眼下已

无明栈雪的臂助,岂能说吸就吸?何君盼年纪轻轻,内力亦十分浑厚,又是纯血处子、元阴

滋润,养出的雷丹也不容小觑,更别提五岛内还有这么多受制于岳宸风的好手...

若在一个月以前,耿照既知此法难行,就算不在第一时间据实以告,也必定介面应对。

但此刻,他只是沉默回望着娴雅的黑纱丽人,面上一丝表情也无,钢刀稳稳架着弦子白晰眩

人的长颈,对方稍有蠢动,便是血溅三尺的局面。

漱玉节淡淡一笑,美眸中却无笑意,暗忖道:"这少年不好对付。"嗓音不紧不慢,悠

然道:"当日典卫大人在树顶听了许久,料想应知,本门众人受制於那"紫度神掌"之患,

若无九霄辟神丹,难逃五内俱焚的凄惨收场。"

"宗主应寻名医丹士,在下不通丹道,只怕帮不上忙。"

漱玉节蛾眉微蹙,一旁的薛百剩拗得十指如炒豆一般,嘿嘿怪笑:"别跟这小子废话!

他能吸化雷丹,必与那厮同路。待老夫拿将下来,慢慢拷问出化解雷丹的方法便是。"下巴

一抬,满眼都是衅意:"来!耿家小子,当日密室之中,咱俩还未分出胜负。今日你只消在

老夫手底下走完十合,老夫便放你自去,绝不阻拦!如何?"

耿照动也不动,半晌突然抬头。

"老神君放我自去,那旁人呢?"

薛百剩嘿嘿两声,却不介面,一双怪目迸出锐光,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的少年。

耿照沈声道:"宗主口口声声说要"合作",却不见有合作的诚意,既胡乱拿言语挤兑,

又想赚我放人。待我行出三十里后,自会将两位姑娘放回。请!"

须知岳宸风当日在不觉云上楼受困於天裂妖刀,得耿照出手才能脱险,此事被他引为平

生奇耻,欲杀耿照而后快;五帝窟替岳某人办事,又岂能不知?是以耿照一听薛百胜的说法,

便知两人在扮黑白脸儿唱双簧,把自己当成了初出茅庐的黄口小儿耍弄。

把戏被揭,漱玉节仍是从容不迫,微笑道:"贵友尚在帝门手里,典卫大人若不乖乖放

下钢刀,妾身便将他交了出去。"

耿照知她说的是阿傻,摇头:"宗主此时才要交人,倒楣的是五帝窟。我的朋友暂寄在

此,日后我会回来带他走,届时只怕宗主拦不住。"见漱、薛两人面面相觑,

扬声喝道:

"宗主!我是亡命之徒,谁敢拦我,便只有拚命而已!"转过刀背,往弦子颈间劈落。

"且慢!"

漱玉节素手一扬,仿佛下定决心,敛衽垂颈,嫋嫋下拜:"是妾身糊涂,若有得罪处,

请典卫大人莫放心上。五帝窟有求于典卫大人,是诚心诚意要与大人合作,望大人放还小女,

敝门上下将奉大人为上宾,绝不加害。"

以她统辖五岛高手、总领一门豪杰的身分,这话实已说得软极。耿照心中不无慨叹:"为

了女儿,她什么也顾不上了。"面上似不为所动,沈声道:"要谈合作,我只听宗主一句话。"

漱玉节与薛百誊交换眼色,窍窍玉手一挥,何君盼会过意来,回头吩咐了几句。

月门外,一名潜行都卫领命而去,片刻后阵阵脚步窸窣,原本退至小园外的帝窟人马纷

纷撤出廊间。耿照运起先天胎息监听动静,声息直退出里许才渐失标的,众人俱都撤离了阿

净院。

小园廊内,除了受制的双姝之外,偌大的五帝窟便只剩下宗主及两名神君。

耿照眉目不动,沈稳如山,仍在等待。漱玉节清了清喉咙,一字一字地说:"五帝窟与

那岳宸风之仇,不共戴天!愿与典卫大人合作,共谋应付之策!"

"好!"他?未考虑太久。

盱衡形势,帝窟众人的所欲与所惧与他最为一致,孤身一人或许利於逃亡躲藏,却无法

挽救阿傻,或从岳宸风手里夺回赤眼。

还有另一件事,也令耿照放心不下。若郁小娥所书非虚,明姑娘?未落入天罗香之手,

以聂冥途的武功和伤势,要偷袭得手、伺机逃亡不难,想撂倒武功智计均超人一等的明栈雪,

还要挟持她远离莲觉寺,这可能性实在太低。

扣除这两者,还有谁能限制她的自由,令其无法返回耿照身边,与之会合?

--尽管万般不愿,他仍无法驱除脑海中自然而然浮现的"岳宸风"三字。

明姑娘与岳宸风,就像针锋相对、势均力敌的两枚箭镞。光与影、刚与柔,彼此了解却

又实力相若,只要任一方稍占优势,便要立刻吞噬对手...:(有没有可能在当晚,岳宸风也来

到莲觉寺,在娑婆阁撞见了那一场激烈的围杀搏斗,乘机抓住了明姑娘,以致天罗香出手落

空?)

他无法停止胡思乱想。

唯一的方法,就是亲至岳宸风处一探,以确定明栈雪的失踪与他无关。

耿照摇了摇头,强迫自己驱散脑海中纷乱的杂识,本要放还琼飞,忽听漱玉节低声道:

"请典卫大人放回小女。"心念一动,倒转神术宝刀,啪啪两声,拍开弦子的穴道。

尽管隔着层层衣布,仍能清楚感觉她的肌肤细如敷粉,曲线滑如水的美背浑无半分积赘,

窍匀之余,偏又不露一丝硬峭。这冷冰冰如霜刃一般的女郎,身子却柔若无骨,耿照想起当

日枕在她胸前之时,那枕着两只薄膜水袋似的温绵细软,耳根微微一热;心神略一恍惚,掌

中余劲所及,推得弦子往前踉跄几步。

她还未回过头,微带透明的手背已绷得青白,那柄直刃刀泛着狞恶青光,似将出手。

"弦子,过来!"漱玉节扬声叫唤。

苗条的黑衣女郎闻声一停,还刀入鞘,长腿交错,飞快回到主人身边,垂首静立一旁。

耿照也将神术插回鞘中,弯腰把琼飞抱起,薛百誊奔前几步,厉声道:"交给老夫,别拿你

的手碰她!"

耿照想起曾在密室之中口出狎亵,虽属无心,到底是在人家爷爷面前说的,一时间理不

直气不壮,只得讷讷将人放下,琼飞却晕晕迷迷的攀着他的脖颈,叠声轻唤:"爷爷......爷

爷......"苍白的小脸泛起两抹热病似的晕红,不见了平时的骁悍跋扈,出乎意料的可爱了起

来,犹如一只被雨淋湿了的微蜷小猫,令人不禁又爱又怜。

薛百誊接过孙女,回头交给漱玉节,冲耿照冷笑:"你好得很啊!净吃小女娃豆腐,算

什么英雄好汉?"

耿照脸一红,讷讷挠着光头,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仿佛做了什么坏事被活逮的小男孩,

支支吾吾:"我......不是......唉......"忽生感应,猛地仰首下腰,及时避过迎面一爪!薛百

誊却毫不放松,唰唰两声,铸铁也似的黝黑十指屈成鹰爪,由上往下一抓,眼看便要将他剖

腹开膛!

"老神君......你这是做甚!"

耿照着地滚开,衣摆被扯去了一幅,模样十分狼狈。

薛百胜冷笑不语,手上奇招叠出,变幻纷呈。他虽折损了三成功力,但雷丹尽去后,又

经数日的调养,与密室时已不可同日而语。耿照避过两合,第三招再无闪躲的余裕,忙不叠

地叫苦:"上当!"双掌回旋扫出,大开大阖,以"不退金轮手"之招相应。

薛百胜的"蛇虺百足"是天下硬功中的绝门,指间能持刀握剑,转动巨戟大枪、独脚铜

人等重兵如无物,十根手指坚逾金铁,足以洞胸穿腹。耿照的手掌与之相触,就像撞上了精

钢硬岩,若非有碧火真气护体,早已筋骨摧折。

他挡得几下,忍痛向后跃开,赫见两臂条条瘀青,如遭鞭笞,风吹直若针刺,痛楚难当。

薛百胜也不追击,摆开架式,冷笑道:"怎么?你就只有这点本事?"

耿照闭目咬牙、喘息浓重,片刻忽然睁眼,大喝一声易守为攻,招式变得极其刚猛,拳

掌如锤突进,劲风迫人,正是当日聂冥途用以对付《役鬼令》神功的一路"金刚杵手"。

薛百誊双目一亮,大声赞道,,"来得好!"十指紧握,也把拳头当成了铜瓜铁锤来使。

两人四臂抡扫,直拳相对,竟爆出一连串金铁对撞的闷钝声响,震得人胸中沈郁,嗡嗡有声。

漱玉节静静旁观,心中纳罕:"这少年内力惊人,招数亦精,怎地两者却各行其是,配

合起来如此生疏?不知他是本有一身深厚内功、新近才学了这路拳脚,还是原本就练熟了外

门招式,不久前才得了一身内功?"

场中二人以快打快,一路二十式的"金刚杵手"转眼使到了头,耿照想也不想,顺手又

从第一式用起。薛百誊是何等样人?一见他臂抬肩动,登时便认出了这一手,压着势头往死

里打,耿照原本法度严谨的攻势一下便乱了套,慌忙还了几式"不退金轮手"、"白拂手"、

"化宫殿手"的守势,新招一出夺人耳目,居然让他拚了个不进不

退。

薛百胜一凛:"这小子压箱宝还未出尽,瞧你有什么手段!"冶不防踹得他倒退几步,

仍不追击,不紧不慢地拉开架式,眯眼冷笑,满脸都是衅意。

耿照不觉动了意气,心想:"士可杀,不可辱!你这是什么意思?"闭目思索片刻,改

以一路"宝剑手"突围。薛百胜冷笑一声,五指?拢成"斩魔剑"势,也以手刀掠、削、抹、

刺,所使俱是长剑的套路。

"蛇虺百足"不单锻炼指力,也有对应的招式,一双精钢也似的指掌模拟百兵,合计一

百零八式,故称"百足"。薛百胜半生浸淫兵器拳脚,耿照却只是半路出家,鬼手纵使精妙,

临敌的威力犹不及原来的两成;要不多时,"宝剑手"也败下阵来。

他闭目片刻,改以炽烈如火珠的"日精摩尼手"对敌;落败之后,再换属性全然相反的

"月精摩尼手"、招里藏招的"化宫殿手"、劲若阴雷的"宝钵手",以及号称诸部刚猛第

一、更胜於金刚杵手的"跋折罗手"......转眼金刚部八路使完,又改用莲华部的"红莲华

手"、"宝镜手"、"宝印手"、"莲华合掌手"、"军冲手"、"锡

杖手"--薛百胜虽是一一击回,眼看自家的"蛇虺百足"也将到头,不觉心惊:"渡头交

战时,他决计没有这样的身手!便是在密室里,也不过才换几路手法而已......短短数日间,

他上哪儿学了这些奇招,又如何记得起来?"

"薜荔鬼手"本是天下擒拿手法中的绝学,招数之精、套式之繁,任一路练得精了,都

足以与天下英雄一争雄长,须得花费数年、乃至十数年的苦功,方能够略有小成。

昔日聂冥途受困娑婆阁,花了一年的工夫,终於破解观音像与罗汉图的秘密,以狼首的

武功才智,也得苦练二十余年,才将八部四十路的招式套路融会贯通。耿照入娑婆阁不过短

短两夜,岂能尽学其招,还记得分毫不差?

旁人觉得神奇,耿照自己的惊讶只怕还在他人之上。

第一次发现这件事,是在密室中与薛百誊交手之时。

当时情况紧急,为了保命,他顺手使出那几日间念兹在兹、不住钻研苦思的菩萨像招数,

片刻一路"白拂手"即将使完,正自着急:"怎么办?怎么办?"脑海里忽浮现阁楼里的情

景,?非白驹过隙似的匆匆一瞥,而是完完整整的、犹如图片一般的清晰画面,可以任意检

视画面中的所有角落细节,绝不会因为一时的恍惚茫然而产生动摇。

耿照在心里,错愕地对着那幅凭空浮现的阁楼内景发怔。

但现实中的拚搏已不容他犹豫--假想的"目光"由雕有白拂手的千手观音,移到了旁

边紧邻的另一尊,耿照依样画葫芦,模仿精致的木雕手路使出从未练过的防御套路"榜牌

手",堪堪格住薛百胜的攻势。

也多亏薛老神君当时怒火上心,拚着不用内力,也要扇这"小淫侩"几耳光,逼得他不

住对照心中的阁楼影像,一一模仿观音手法相应。之后耿照与狼首过招时用的那几路"薜荔

鬼手",可说是老神君於密室中一手催生。

这几日在大佛腹内等待明栈雪归来的同时,他又反复试验了几遍,现在不需要在脑海里

叫出整间阁楼的场景了,只消想着"白拂手",便能看见那尊雕有招式的千手观音,随想随

有,还能叫出不同的几尊相互对比,又或与聂、薛交手的影像相对照,就像是这些画面被分

门别类,放入不同的抽屉里--只消打开抽屉、取出图片,便能轻松

比对观视,一点儿也不费力。

(一格一格的......抽屉。画面就像图片,被分门别类放入了抽屉。)

--夺舍大法!

琴魔将神识灌入他的脑中时,耿照感觉记忆像是一格格的屉柜,从原本所在的位置脱出,

落入吞噬一切的黑洞里。要不是他及时忆起自己是谁,"耿照"早已不存於世,留下的是琴

魔魏无音的意志。

(这奇妙的现象,一定是夺舍大法所造成!)

他收摄心神,默念着琴魔前辈所授的口诀,透过"入虚静"的法门,几乎是一瞬间便潜

入了意识的空明之境,连一点困难也无。

朦胧之间,耿照只觉身在一片深幽无际的空间里,记忆的片段信手拈来,就像一

幅幅绽放着微弱光晕的半透明图画---

说是"画面"其实也不甚精确,他随手翻出一页,那是在娑婆阁前、聂冥途狠狠毒打他

的某个瞬间。耿照轻触着悬浮在半空中的光页,刹那间,狼爪着体的疼痛、身在半空的感觉,

风声、蝉鸣、夜枭尖啼......一一历遍,真实得就像是回到了那一夜。

他?不知道,这些资讯早已超越了他的知觉记忆,被无比妥善地储存在潜意识之中,人

人都一样。

但"夺舍大法"彻底改变了耿照。对常人来说,掌管知觉记忆的"脑海"仿如其名,是

一片不知深浅的灰色海洋,虽说是无边无际,却永远只能看见浮在海面上的记忆片段;一旦

有新的记忆掉下来,旧的就会沈入海底,久而久之便不复想起。

经夺舍大法改造之后,脑海不再是一片无边灰海,而是一格一格的抽屉,所有存入的资

讯--无论有无自觉--都被分门别类地收进不同的抽屉。

对他而书,世上再也没有"遗忘"这件事,所有会经历过的事物、会拥有过的感觉将永

不消失,只消他愿意,随时都能打开抽屉,把记忆取出来,一次又一次的回到

当下--

莲华部八路手法转眼已毕,耿照真气悠长,丝毫不倦,对薜荔鬼手的体悟越多,自信心

也越来越强;手势一变,改以如来部的"施无畏手"拆解,三招里已能抢攻一招,有时还能

稍占上风,逼得薛百胜回臂防守。

一旁观战的漱玉节焦躁起来,心想:"这少年的武功,怎地仿佛越打越多,招式倒像凭

空生出一般,用也用不完?"忧心老神君大病初愈,再拖下去难免生变,转头道:"弦子,

剑来!"

弦子解下腰畔的灵蛇古剑--那柄直刃刀--双手捧上。漱玉节接过一掂,对弦子使了

个眼色,连剑带鞘往战圈掷去,清叱:"老神君接剑!"

耿照背向漱、弦二姝,乍闻脑后风至,回臂一勾,轻轻巧巧将整把灵蛇古剑抄在手里,

冷不防薛百剩双手连击,更不消停,如雷奔电掣一般;耿照单臂连挥带格,硬是挡去了七八

手,终究还是"啪啪啪啪啪"连挨五记,被打得向后飞出,百忙中转身一印,"砰!"与漱

玉节对了一掌,只觉她掌心温软,轰出的掌劲却十分强横。

耿照的身形借力一抛,稳稳落地,忽有一道乌影粘缠直上,仿佛自脚底的影子里窜了出

来!来人抢握灵蛇古剑的直柄,顺势一抽,森冷的银光由下而上,"飕!"一声掠过耿照的

咽喉鼻尖,若非先天胎息生出感应,他抢先一步挪开分许,眼下便是一分而二的死状。

(好......好厉害的逆手拔刀术!)

耿照躲开致命一击,踉跄两步,一双铁铸般的鹰爪已扣住颈背肩胛,劲透筋脉要穴,掐

得耿照膝弯一软,半身脱力,不由得单膝跪倒,手中的灵蛇古鞘匡当落地。

身后,传来薛百剩不满的声音:"宗主!你这是瞧不起老夫么?"

"老神君言重啦。再打下去,只恐惊动了旁人,难免走漏风声。"漱玉节温婉一笑,抿

唇道:"老神君觉得如何?"

"确实不坏!有一拚的本钱。"

耿照半边身子酸麻,被扣住的肩臂剧痛难当,弦子划伤的虎口兀自淌血,不觉恼怒:"你

们在胡说什么?堂堂一派之主,竟然出尔反尔,也不怕江湖人笑话!"薛百胜怪眼一翻,嘿

嘿怪笑:"江湖打滚,出尔反尔的多啦!却非是咱们五帝窟。"

"什么?"

"你不是要看诚意么?这便是我家宗主的诚意!"薛百誊手一松,推得他向前几步,差

点翻个了筋斗。耿照握紧创口,活动酸麻的腕臂,浓眉紧蹙,一下子摸不清这帮人打的是什

么主意,索性闭口不语。

葛衣白巾的黝黑老人怪笑几声,负手道:"若无诚意,咱们就该绑了你去见岳宸风,虽

不能解去雷丹的威胁,起码也能换几年解药;若想要了你的小命,方才亦可动手。不杀你也

不会卖你,这便是我们的诚意。

"再说了,你若能祓去雷丹,武功修为必定不弱。老夫前两次与你交手,却似乎不是这

么回事......为防有个什么变数,只好试你一试。要不,我们的诚意既已拿出,你的诚意又在

哪里?"

耿照半信半疑,漱玉节敛衽施礼,垂颈道:"适才多有得罪,请典卫大人原宥则个。"

从裙裳里拈出一枚晶莹可爱的羊脂方坠,随手交给了弦子。

"这是敝门的疗伤圣药"蛇蓝封冻霜",对於外门金创极具疗效,请典卫大人笑纳。"

弦子握着玉坠子走到他身前,弯腰拾起刀鞘,将灵蛇古剑还入鞘中,斜插腰后,小心旋

开玉坠顶端的珠状枢纽,这方坠竟是一只精工雕琢的玉瓶。

她将形如鼻烟壶的羊脂玉瓶往掌心点了几下,倒出一大把蛙卵似的晶莹小珠,珠内一点

漆黑药心,十分巧致。

耿照与她贴面而立,相距尚不及一尺,见她修长的身子当真薄到了极处,浑如一片冷玉

雕成,盾若刀削、鹅颈尖颔,如此高挑窈窕的人儿,窍腰却堪可盈握;略一俯身,怀襟里飘

来一股温温融融的幽淡清氛,竟似晨雾间托着露珠的鲜嫩花草,分外宜人。

弦子拉起他的伤手,耿照很是不好意思,忙道:"我自己来好了。"弦子看都不看他一

眼,从怀里取出一条雪白的手绢,浓睫微颤,冷道:"你知道怎么用?"耿照一时语塞,神

情十分尴尬。她将大把药珠送入口中,姣美的尖颔一阵轻动,低头将嚼碎的药末唾在他的创

口上,用撕成长条的白绢紮起。

耿照顿觉伤口一阵清凉,疼痛大减,不知是心理作用,抑或是那"蛇蓝封冻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