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1 / 2)

妖刀记 默默猴 7443 字 2个月前

第71折 三屍化旡 虚镜断肠

鳞皮响尾鞭冷锐肃杀,对应的鞭法却有个好听的名儿,叫「千耀蛇珠」,是黄岛列名的廿七门帝字绝学中,唯一毋须纯血即能修炼的武功。

因为在冷北海身上,没有一丁半点的纯血。

生长於黄岛北端的奴户之子,没拜过半个师傅、练过一天的武功,他的人生从出生起的那一刻就已注定,这一生除了放牧还是放牧,和他的父亲爷祖一样。娶枯发红面的邻家牧羊女、生俩娃儿,定期往岛中赶送牲口 ,然后在朔风凛冽的高原上终老一生---要能这样就好了,喜获麟儿的双亲心想。但这孩子却走出了他们的眼界,远远超过所有人的预想。

瘦弱的少年在苦寒的高地磨练出强健体魄,以补内力的不足,套牲口的绳圈越玩越长、越玩越重,也越见精准犀利。很多年后,他跃居土神岛四大敕使之一的高位,那个习於逆风睁眼、在天寒地冻中抛索的少年却依然没变,他的冷静、沉默与韧性仍是每次取胜的关键,超越他所知的一切武技。

奴户是不配拥有姓氏的,他凭双手挣来的东西,高原村落里的人连想都不敢想『少年管自己叫「冷北海」,以纪念从小看大的那片云下之地。

即使冷北海因缘际会习得奇功「守风散息」,屡次立下大功,依旧无法改变卑下的奴户出身,直到尊贵的神君大人为他创制的鞭法命名的那一天。

「如许犀利武技,当有个堪匹配的名儿。」

清臞俊逸的锦袍秀士单臂负后,从书案上拈起一张干透的墨迹,带着一贯的温文笑意。冷北海识字不多,但神君这么有学问,写的字自然是极好的。

「我想了几天,就叫『千耀蛇珠』罢。」

此话一出,全场陷入一片死寂。

冷北海的听力与目力同样出色,一瞬间他却怀疑自己听错了:奴户之子创制的武功,怎能以「蛇」字命名?

「神……神君!」拥有尊贵纯血的长老敕使们终於回过神来,纷纷提出抗议:「下人们的艺业再好,岂能跻身『帝字绝学』?这……这不是全乱了么?」

面对激动得几乎失去分寸的家臣,中年文士微笑摆摆手,毫不在意。

「你们也觉得这是门厉害的武功,不是吗?或许有一天,五岛再也诞不出纯血的子嗣,我们就要靠这门鞭法来保护祖宗基业了 ,是神君还是奴户所创制,又有什么干系?」

家臣被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吓傻了,一时竟都无话。

他转过头来,饶有深意地望着手足无措的苍白青年。

「北海,你知道为什么,我要管它叫『千耀蛇珠』?」

冷北海微一转念,忽想起「蛇珠」的含意,惭愧地低下头,手心冒汗,忽觉方才的一瞬狂喜当真愚蠢至极。奴户之子就是奴户之子,怎能妄想与纯血贵胄同列一榜,百世流传?

世袭家臣中也有人心思飞快,立时想到了同一处,惊惑全消,得意讪笑:「蛇吐之珠,乃是贱物!俗谚有云:『蛇珠千枚,不及玫瑰。』一千枚蛇珠有一斛了罢?却比不上一枚玫瑰珊瑚珠的价值!依属下看,奴户的儿子始终是奴户, 一点儿也不……」忽然闭口不语,见神君双手负后、缓缓回头,目光还是一贯的温和平静,毫不炽烈,只是定定望向自己,不觉冷汗涔涔,再也不敢开口说话。

与手段苛烈的先代神君何蔓荆不同,印象中男子从未动过真怒,非是城府深沉、天威难测,而是他豁达的心胸能容万物,总令人不由自主惭愧起来。

神君转向垂手而立的苍白青年,鼓舞似的一笑。

「『蛇珠』二字,亦可作『灵蛇之珠』解,喻指超卓的资材。天生万物,各有其禀,莫说草莽之中多出将相英杰,帝王之家里,难道就没有昏庸无能、为祸百姓的暴君?以出身、血裔论断人的才能,我不能认同。」

中年文士一 一目视众人,朗声道:「现今五岛之内,莫不竞相以纯血为要,为求宗脉延绩,弄纲常紊乱乱、人伦相俘,夫妻难以厮守,父子对面不识,只知有神君宗门,不知家庭和乐之可贵,不近人情,岂能久长?」

这番话若在其他四岛公然散播,怕不被安上个「大逆不道」的罪名,然他处事公正,绝不徇私,众人又敬他学问高超,所说均与旧时观念不同, 一时间竟无人出声反驳,在心上细细咀嚼,各有领会。

他虽是岛外出身,因娶了何蔓荆的独生女儿才得坐上神君大位,但在黄岛老臣心中,这话也只有从他口里吐出,才不会被质疑是师心自用。中年文士回过头来,含笑望着冷北海。

「你的忠诚与才能,无一丝可疑处。愿你将这路『千耀蛇珠』发扬光大,为黄岛培育更多人才,如握灵蛇之珠「光华千耀。」

冷北海记得当时自己伏在地上,热泪盈眶。那是他此生最后一次流泪。

为了男子唯一的骨血,他什么事都愿意做。若岳宸风有一丝半点试图染指神君,他不惜千刀万剐,早与那厮拚个同归於尽!如今歼灭大敌的良机就在眼前,岂能受阻於区区一名猿臂飞燕门的弓手?

纵然意辽心高,眼下却是自他出道以来,罕遇的狼狈困境。

鳞皮响尾鞭的优点是及长,临敌时以逸待劳,鞭梢所至,两丈内莫不中的,再加上「守风散息」之术,能洞悉对手的长处弱点,攻敌之无救,故尔稳坐江湖买命榜前沿,多年来难以撼动。

然而,世间若有较两丈长鞭更长的兵器,则非弓箭莫属。

稽绍仁快马驰近,疾锐的狼牙羽箭飕飕而至、间不容发,冷北海拖着沉重的响尾鞭无以趋避,万不得已撤手,就着茅草房顶一滚,所经处羽箭洞穿,连成一排,几乎将横梁射塌。

冷北海连抬望的余裕也无,抱头滚入一处破口,压着草杆坠下,「砰」的一声背脊着地,撞得身子弹起,正向一旁滚去,】枝箭杆已「咚!」标入原处,声如铜锤击地,震得尾羽嗡顗,宛若索命低吟。(好……好沉重的箭势!)

冷北海豹子似的挥地疾起,身体弹向土墙,鱼跃般跳出墙上的方窗,滚入相连的另一幢土屋中!不过眨眼功夫,这条动线已接连插上三枝羽箭,最近的一枝甚至将衣角钉在地上,若曾稍稍停步,狼牙箭便自贯穿胸腹,而非仅留下一片残布。

伹冷北海的亡命之行还未结束。

羽箭像生眼似的纷至沓来,逼得他连转换路空隙也匀一。

这是傅说中猿臂飞燕门的绝技「及时雨」。

向天开弓、箭落如雨,是只有稽绍仁背上那把及顶长弓才能使出的独门箭艺,毋须瞄准,羽箭仰天射出后,又如雨水般自天穹斜落,箭势劲急,配合加重加长的特制狼牙箭,连铁盾能射穿,就算置身高处、躲入障壁亦不能避,堪称「无漏之射」。

冷北海奋力窜逃,心中却明白:若此刻有谁比自己更着急的,必定就是那名出身猿臂飞燕门的骑马弓手。一只箭壶最多二十枝箭,鞍侧各挂一只,也不过才四十枝,

如这般不要钱似的滥射,待得箭壶一。空,便是攻守雹之刻。

况且,随着马匹驰近,两人之间的距离越短,莫说长弓,就连寻常的弓箭也将无用武之地,「及时雨」奇技不攻自被,何须应对?眼前首要,就是别让这轮急箭射中自己。

,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八……二十九……三十一 !

他埋首跨步,飞也似的穿窗过墙,耳中辨着箭簇入土的钝重声响,暗自默数,忽觉身后的连珠箭势一停,目光飞快扫过屋内布置,心中大喜:「来得忒巧!」擎起事先藏在屋里的另一条长鞭,哗啦一声破窗而出,果然满目扬尘, 一骑飙至!

这等距离弓箭无用,却仍在长器攻击范围之内。

「轮到你了」正欲扬鞭,赫见鞍上一条冷面大汉挥开尘沙,左手食、中二指间绷着一条缠丝牛筋,右掌紧扣一物搭上弦丝,拉满疾放,「飕」的一声劲响,眼前银光暴绽,正中面门!

便在冷北海翻身栽倒的同时,稽绍仁策马驰过,不禁佩服:「我自得传本门三绝以来,头一次遭遇这等强敌,须连使三绝方能取胜丨」余光所及,见冷北海忽又一跃而起, 口中吐出一枚血淋淋的箭头,扬鞭道:「好杀招!这一式……叫什么名儿?」语声含混,显是接箭时伤到牙舌,鲜血长流,说话间不住溅出血沫,令人怵目惊心。

飞燕三绝以「远、中、近」三段射程区分,稽绍仁连用了中距如游鱼般不断改变射向的品字箭阵「云边雁」、长弓远射的天穹之箭「及时雨」,均难以克敌,才使出二指架弦的近距杀着。如此属性相悖的三式箭艺竟可於一身同使,刁钻异常,几乎要了冷北海的命。

他与程百里奉命驰发岳宸风,程百里深知这位老搭档的弓术惊人,一旦占据有利位置,一人可抵一支射队,特将心爱的座骑换给了他,以仗「浪雪黄骠」的神骏脚力先行赶回。稽绍仁见最后的杀着居然落空,心下冰凉, 一夹马肚奋力驱策,欲冲出鳞皮响尾鞭的范围,百忙中拈起最后一枝折去箭头的狼牙箭,回头:叫道:「此乃飞燕三绝中的不傅之秘,名唤『一串心』你……」语声未落,首级已被鞭风扫落无簇之箭却射中北海左肩,几乎入肉,但终究还是不及箭簇之利,微略一阻,被他及时接住。

冷北海小退半步,心知伤处必定瘀肿严重,咬牙不吭一声,弯腰将骨碌碌滚至脚边的断首停住,以指尖抚闭眼皮,低声道:「好汉子!你去罢。尘世种种,再不须你挂心。」

他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这无名弓手虽然失败,到底是死在执行任务的中途,求仁得仁、俯仰无愧,而他也有非完成不可的任务---想指望那个半调子的耿家小子?

哼,真真妇人之见!

冷北海嘴角微动,不顾乱发披面,垂着动弹不得的左膀,拖着响尾鞭朝街心的岳宸风走去:偶一抬头,不禁目瞪口呆,诧异得说不出话来。

(这……便是漱玉节盘算?难怪她执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目不转睛看着眼前怪异的景况,一时竟忘了该要挥鞭杀入、诛灭大敌,只觉不可思议,看着看着,持鞭的手掌一紧,掌心沁出冷汗---仔细算来,杀奴离开家乡该超过十五年--随着清醒与失神时的分际越来越楔糊,他已无法忆起太精确的数字。

连最初,自己究竞是怎么踏上这条飘泊之路,近来也渐记不清了。还残留在记忆里的,反而是在海上的暴风雨之夜、那冰冷得难以想像的刺骨雨水,或是漂流到某个不知名的岛屿,抓到第一个妇人将她剥得赤条条的,和着温血浆腻一插到底的充实快感……之类。又或差不多的东西。

只是不管这些那些,都离他越来越远。

就像在依稀梦寐间那逐渐模糊的故乡。

-都是那条该死的「失魂带」害的。

即使在故土 ,他和他的孪生兄弟亦罕逢敌手。从长成的苦行僧院逃出后,两人一路摧枯拉朽将随后追来的戒律僧残杀殆尽,彷佛要弥补从小锻炼武技所遭受的非人待遇、反出僧院的双胞胎兄弟疯狂奸淫掳掠,最后惊动了伊沙陀罗之王,派出精锐卫队将两头嗜血凶兽驱逐出海,永远流放异域。

即使来到东胜洲,摄杀二奴仍是强得绝难抗衡。他俩於南陵恶水国弃舟登岸,所经之处恣意烧杀,无数武者前仆后继想要消灭恶魔,终落得残肢碎体、屍骨无存的凄惨下场。

若非两人无意间闯入凤西凰翼山地界,撞着一柄号称「天下第二」当世无双之剑

「被杀得仓皇而逃,还不知有多少南陵英雄要惨绝在「摄杀二律仙」的毒手之下。

伊沙沱罗僧院秘传的「三摩地之术」与东洲武家的内功相似,然而威力更强,遑论自钉床刀梯锻练出的强韧肉体。即使凤翼山那人剑艺卓绝,照面一剑便将他二人封穴闭脉,仍教兄弟俩路地复起、逃出生天,全赖这三摩地的奇异法门,与东洲内气理论绝不相同。摄杀二奴奋力奔下凤翼山,逃出那人的守卫范围,此役虽是一合之间便即落败,却未令他二人胆寒。直到遇上岳宸风。

岳宸风最可怕的并不是武功,甚至不是折磨人的残忍手法,而是他超超乎寻常、以「摄杀二律仙」之凶残也不禁胆寒的无边恶意。

「失魂带」的铜钉暗合道门音律,令狡猾的杀奴失智,嗜色如命的摄奴则一蹶不振,尽丧雄风,岳宸风以取笑两人的窘迫为乐,长年不疲。

摄奴一去不回,杀奴一点也不替兄弟难过,只觉愤恨。岳宸风将摄奴剩余的刑期一丝不漏加给了他,轮流给他上那两条失魂带, 一般的笑谑取乐,驱役如猪狗。先走的人反是解脱。

可恶!

杀奴将满腔愤怒通通发泄在这干瘪黝黑的糟老头身上,毕竟错过这次,他不确定下一回神智清醒会是什么时侯一薛百滕的动作已明显慢下来,净绕着他周身打转,时不时地撮拳偷打几下,点落如雨,犹如一人的蚊子。

「你闹够了没有?糟老头!」杀奴突然开声,全身真气鼓荡而出,薛百滕正一拳捣他腰眼,方触及肌肤,膏油似的一圈肥肉攸地暴胀如铁,反馈的力道再加上怒吼声波,震得薛百滕身子离地,向后倒飞!

老……老神君

随后赶至的符赤锦掩口失声,却还隔着几丈的距离,难以扑救,咬牙将防身的蛾眉刺朝杀奴掷去,谁知蓝汪汪的青钢刺呼啸落空,眨眼杀奴已不在原地,黑鼎似的胖大身躯后援先至,反抢在薛百滕身前,巨掌迎着脑门「呼!」一声击出,眼看便要将头颅捏爆。

他所练的「胜王轮转功」擅於刚柔转换,肌肉柔软时如流沙陷地, 一发劲又坚逾犀象,用於行动趋避,则快如闪电,丝毫不受庞大身躯所影响。薛百滕人在半空,硬生生坠下身形,双脚踏地兀自前滑,勉强使个「千斤坠。止步,回头一拳,正中杀奴掌心!

杀奴无论刚劲或柔劲都大得吓人,见老人披发裂襟形容狼狈,犹自挣扎,不禁冷笑,巨灵掌去势不变,欲捏烂他右拳骨路,岂料掌心一疼,如遭锥刺,才发现薛百滕中指的第二指节凸出「即东洲武家俗称之「弹子拳」,冷笑道:『老头儿,你还有力气玩啊!」

薛百睡白发逆飞,闭口不语,左右两边「弹子拳」暴雨般呼啸而出,杀奴不闪不避,以一对蒲扇似的黝黑巨掌,「啪啪啪啪」的拳掌交击声更不稍停,风压迫得尘沙满地回旋,难以消散。

间不容发的激烈对打不知持续了多久,杀奴肥厚的嘴唇微一扭曲,阴笑恻恻,觑准老人出拳渐慢的空档,粗如象腿的右臂抡开,猛将薛百滕挥了出去!

老人及时接住砂锅大的铁拳,仍被轰得身子一弓,不由自主离地,半空中体势散乱,彷佛坏掉的愧儡连打几个旋,「砰!」背脊重重落地,余力所及,侧身滑出一丈有余。

薛百滕「呸」的吐出一口血污,披垂着散乱的斑白灰发,撑地颤起,不知是伤势沉重抑或气力用尽,整个人浑似一条破抹布,只余一双布满血丝的黄浊瞳眸,兀自透着骄悍不屈的神光。

「老头,咱们就别打了罢?」杀奴冷笑:「瞎子都看出你没劲儿啦,还打得动么?」

薛百脑缓缓屈张五指, 用力握住手腕,依旧停不住右掌簌蔌颤抖。

自从屈於岳宸风手下为奴后,江湖已久不闻「摄杀二律仙」之名。然而对年迈体衰、久病初癒的老神君来说,正当壮年的杀奴的确是无比枣手的敌人,比武争胜未必不敌?生死相博则太过沉重。

老人的模样虽然狼狈,神情旧十分高傲。

「的确不用打了」他强支起酸疲的膝盖,转身往街心的战圈走去,竟置杀奴於脑后不--对老人来说,这场战役的敌人自始至终就只有一个,阻挡在前的只能算是障碍非是敌手。

杀奴怒极反笑,捏得拳头一作响。

「老匹夫!你傻了么?老子在这里!薛百滕越走越远,灰扑扑的散乱白发搅动尘沙,嘶哑的喉音似金铁磨地,自风中传来:「我同个死人有什么好打的?」

杀奴气得半死,松开拳头要追,喀喇喇的骨碎声响却未稍停,才刚迈步,肥大的身子一矮,倒地时「砰!」扬起大片黄沙,原来膝盖骨不知不觉间已断碎,再也承不住惊人的重量。

但炒米爆栗般的骨碎声仍未歇止---臂间、腰后、脊柱……直到小腿,曾被那只干瘪细小、枯如松球的拳头击打过的地方,都不住傅出细密清脆的爆碎声。胜王轮转功的刚力确实难当,柔劲更是稀世之宝,能将一身血肉化为数百斤重的铁砂贮囊,生生抵消掉拳脚刀剑的冲击,可惜「蛇虺百足」的透劲足以穿透铁砂、击碎骨骼,杀奴纵能将肥肉化为刚柔并蓄的铁砂囊袋,却无法改变骨骼易碎的性质。薛百塍拖着伤疲的身子缓缓前进,身后符赤锦一刀割断惨叫不绝的杀奴咽喉,匆匆赶上,两人来到持鞭伫立的冷北海身畔,齐望向长街中心、那至关重要的一战。

狂风忽起,风沙满目。

毁坏的车辆撞入半堵土墙,车轴崩塌,若非还斜斜压着两只大轮,几乎辩不出车形。耿照手持一柄豪光刺眼的脱鞘大刀,静立於街心一角,闭目低头,似在倾听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