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2 / 2)

「当然,她什么毛病都没有!那个女人像牛一样的健壮。『亲爱的露伊思一夜没睡』,『她的眼睛下面有黑圈。』用蓝铅笔把它记下来吧!不管做什么,只要引人注意就好。要让每个人都在她身边团团转,大惊小怪的照顾她!」

当然,她的话有点道理。我看到过一些患忧郁症的病人(那个护士没见过?)他们最喜欢举家上下都围着他们团团转,伺候他们。假若大夫或护士对他们说,「你实在一点毛病都没有!」那么,首先,他们就不相信。他们那副愤怒的样子倒是实实在在的。

当然啦,雷德纳太太很可能就是这种病人。很自然的,做大夫的就是首先受骗的人。我发现到,就疾病而言,做大夫的是最容易轻信的人。但是,这仍然与我所听到的话不符合。例如,这与「安全得多」这几个字不符合。

奇怪,那几个字我怎么总忘不了?

我想到这个,便说:「雷德纳太太是一个神经过敏的人吗?譬如说,远游在外,她不觉得紧张吗?」

「有什么事情会使她神经紧张的?他们那里有十个人哪!而且,他们还有守卫──那是因为要保护古物。啊,不会,不会!她不会神经紧张的──至少……」

她似乎突然想起一件什么事,忽然住嘴──过了一两分钟,又慢慢继续说下去。

「很奇怪,你会那样说。」

「为什么?」

「我和贾维斯空军上尉前几天驾车到他们那里去。那是在上午。他们大部分都到发掘场工作了。她正坐在那里写信,我想她是听见我们进来了。平常接客人进来的那个仆人只有在那一次不在。我们一直走到廊子里。她显然看到墙上贾维斯上尉的影子──她吓得尖叫起来!后来,她当然向我们道歉。她说她以为是个陌生的男人。那也有些奇怪。我是说,即使是一个陌生的男人,为什么会害怕呢?」

我忍耐着,点点头。

瑞利小姐沉默片刻,然后突然说:「我不知道他们今年有什么不对劲儿。他们都显得心神不安。詹森总是闷闷不乐的,因此,她简直不能开口。大维能不说话就不说话。比尔当然永不停嘴。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那喋喋不休的话反而使别人更不安。贾雷走来走去,那样子彷佛是一根弦随时都会折断。而且他们都彼此防备着,彷佛……彷佛……啊,我不知道是什么──可是很奇怪。」

我想,很奇怪,两个像瑞利小姐和潘尼曼少校那样迥然不同的人,怎么会有同样的感觉。

就在这个时候,柯尔曼先生慌慌忙忙的走进来。「慌慌忙忙」这几个字正好可以形容那种情形。假若他的舌头闲着,他忽然拿出一个尾巴来摇个不停,你也不会觉得奇怪。

「哈──罗!」他说,「全世界最会采购的人──那就是我!你带护士小姐去参观本城的美景了吗?」

「她的印象很不好。」瑞利小姐冷冷的说。

「这也难怪,」柯尔曼先生亲切的说,「这实在是个最破旧的乡下地方。」

「你不是一个爱好别致玩艺儿或者古物的人,对不对?比尔?我真想不出你为什么干考古工作。」

「这不能怪我。要怪我的监护人。他是饱学之士──他是他那个大学的研究教授──就是在家里穿着便鞋的时候也博览群籍──他就是那一种人。有一个像我这样的人要监护,多少有点使他感到震惊。」

「我想,你这样被迫从事这个自己不喜欢的职业,真是惨透了。」那位小姐尖刻的说。

「不是被迫,雪拉,好小姐,不是被迫。老先生问我想要从事什么特别的职业。我说我没什么特别的愿望。因此,他就设法让我在这里服务一个挖掘期。」

「但是,难道你实在不知道你喜欢做什么吗?你必须知道呀。」

「我当然知道呀。我的想法是什么工作都不担任。我喜欢做的事是有很多的钱,参加赛车活动。」

「你真荒唐!」瑞利小姐说。

她的话听起来像是很生气的样子。

「啊,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柯尔曼兴致勃勃的说,「所以,假若我必须要做点事,只要不是在办公室里一天到晚的苦干,做什么我都不在乎。我很愿意到世界各处游历一下。『瞧我的!』我说,於是,我就来了。」

「我想,你这人必定是大有用处啦?」

「这你就错了。我能像任何人一样站在挖掘工地大喊『阿拉!』并且,其实我在绘画方面还不错呢。我在学校的时候模仿别人的笔迹是我的特长呢。假若有必要,我还会成为第一流的伪造专家。啊,我也许会干那一行的。假若有一天,你在等候公共汽车的时候,我的豪华汽车溅得你一身泥,你就会知道我已经是犯罪老手了。」

瑞利小姐冷冷的说:「你不觉得不该讲这许多话吗?不是该动身的时候吗?」

「我们很好客,是不是,护士小姐?」

「我相信列瑟兰护士一定急於安顿下来。」

「你样样事都有把握。」柯尔曼先生咧着嘴笑笑,这样反击她,「我想,你说的是实在的。自信过强的调皮姑娘。」

我冷冷的说:「也许我们还是动身好,柯尔曼先生。」

「你说得对,护士小姐。」

我和瑞利小姐握手,向她道谢,然后,我们就出发。

「雪拉,是个漂亮的女孩子,」柯尔曼先生说,「但是,总是喜欢责备人。」

我们的车子开出城外,不久,就来到绿油油的麦田当中一条道路。这条路崎岖不平,很多破洞。

大约半小时之后,柯尔曼先生指指我们前面河岸边一个大的土丘说:「亚瑞米亚古丘。」

我可以看到一些黑黑的小人,像蚂蚁似的走动着。

当我望过去的时候,他们突然一齐由那小丘的边上跑下来。

「费多斯,」柯尔曼先生说,「是下班的时候了。我们在日落以前一小时下班。」

考察团的房子在河那边不远的地方。

司机将车子绕着一个墙角开过去,颠颠簸簸的驶过一个非常窄的拱门,我们就到了。

那房子是围着一个庭院造的。原来只占据庭院的南边,东边是一些不重要的附属建筑物。考察团在另外两边续造一些房子。因为这房子的平面图到后来有特别重要的参考价值,我在这里附加一个粗略的图样(注:图缺,好读本书网页上有)。

所有的房间,门都对着庭院开,窗户大多也是如此──例外的是原来南边所建的房间。那一边的房子也有向外面乡野开的窗房。不过,这些窗户都由外面装上铁条。在西南角上有一个楼梯,通到一个有长栏杆的屋顶,同南边的建筑一样长,而且比其他三面的建筑都高。柯尔曼先生领我走过庭院东边,然后绕到一个占据南边中心的没门的柱廊。他推开柱廊一边的门,於是我们就走进一个房间。那里有几个人,围着一个茶桌坐着。

「嘟嘟!(模拟汽车喇叭声,意谓:再见,有开玩笑之意──译者注)」柯尔曼先生说,「这位是『莎蕊.甘普!』(Sairey Gamp,英国十九世纪小说家狄更斯小说『马丁.洽兹尔米特』里一位爱撑布伞的护士──译者注)。」

坐在桌子头上的那位太太站起来欢迎我。

於是,我初次见到露伊思.雷德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