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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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永远不会忘记初次看到赫邱里.白罗有何感觉。当然,到后来,他那个样子我已经看惯了。但是,一开始的时候,我感到惊愕,我想别人都会有同样的感觉。

我不知道这以前我的想像中他是个什么样子──也许是一个有点像福尔摩斯的人物──瘦高个子,面带绝顶聪明的样子。当然啦,我知道他是外国人,但是,我没料到他的外国味那么重,你一定明白,明白我的意思。

当你看到他的时候,你只是想哈哈大笑。他是一个戏台上,或者漫画上的人物。首先,他并不是一个身高五尺五寸多的人──而是一个可笑的、又矮又胖的人,年纪很大了,嘴唇上留着很大的八字胡,脑袋像个蛋壳。他的样子活像一出滑稽戏里的理发师!

这就是调查谁害死雷德纳太太的人!

我想我对他的厌恶多少已经表现在脸上,因为,他的眼睛忽然露出一种奇怪的闪光,几乎马上就对我说:「你不赞成我吧,ma soeur(我的护士长)?要知道,布丁唯有在吃的时候才能证明是好吃的。」

我想,他要说的是:布丁的美味要吃了才知道。

啊,那是一个很有道理的谚语。但是,我自己不敢说对它有多大信心!

星期日午饭过后不久,瑞利大夫就用他的车载他出城,到我们这里来,他的第一个步骤就是要求我们都聚集在一起。

我们都集合在餐厅,围桌而坐。白罗先生坐在头位,雷德纳博士坐在一边,瑞利大夫坐在另一边。

我们都聚齐的时候,雷德纳博士打扫打扫嗓门儿,用他那温和、犹豫的腔调说话。

「我想诸位都久仰赫邱里.白罗先生的大名,他今天由哈沙尼经过。现在承蒙他的好意,答应中途在这里停下来,帮助我们调查。伊拉克警察局各位及梅特蓝上尉,我相信已经很尽力了──但是──这个案子里有一些情况……」他犹豫的停了一下,瞧瞧瑞利大夫,有求助之意,「……似乎──有些困难。」

「大家不完全是规规矩矩,『掉到海里了』──对吗?」(译者按:白罗是比利时人,操法语,英语也很流利,但是有时故意说得很生硬。所谓『掉到海里』是英文的overboard,显然是aboveboard《公开,或光明磊落》的误用。原来英文的board可作「桌面」解,也可作「船面」解。)坐在桌首那个矮个子说。怎么,他连英语都说不好!

「啊,我们一定要抓住他!」麦加多太太叫道,「要是让他跑掉,我们可受不了!」

我注意到那矮个子的外国人盯着她,打量打量。

「他?他是谁呀?太太?」他问。

「怎么,当然是凶手呀!」

「啊,凶手。」赫邱里.白罗说。

他说话的神气彷佛是凶手根本无关宏旨!

我们都目不转睛的望着他,他对着我们,望望这个,又望望那个。

「我想,」他说,「你们当中,可能没一位与凶杀案有过接触吧?」

大家都低声的一致承认。

赫邱里.白罗面露笑容。

「所以,很明显的,你们对於这种情势,一点基本知识都没有。这样的案子有令人难堪之处!是的,有很多令人难堪的事。譬如说,有嫌疑。」

「嫌疑?」

现在说话的是詹森小姐,白罗先生思索着瞧瞧她。我有一个感觉:他露出赞许的态度注视她。他彷佛在想:「这是一个通情达理,很有头脑的人!」

「是的,小姐,」他说,「嫌疑!让我们说得露骨些吧,你们这房里的人都有嫌疑。厨师、仆人、厨房的帮手、洗罐的孩子──对了,还有古物考察团的全体同仁。」

麦加多太太跳起身来,她的脸气得不住抽搐。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说这样的话?这实在是可恶──让人受不了!雷德纳博士──你不能坐在那儿──让这个人……让这个人……」

雷德纳博士疲惫不堪的说:「玛丽,请你镇静些。」

麦加多先生也站起来,他的手发抖,眼睛充血。

「我同意,这实在是恶意中伤──一种侮辱!」

「不,不,」白罗先生说,「我不是侮辱你们,我只是请求你们都要面对现实,在一个有凶杀案的房子里,住在里面的人,每人都有一些嫌疑。我问你们:有什么证据可以说凶手是由外面进来的?」

麦加多太太叫道:「他当然是从外面进来!这样才合情理!啊……」她停了一下,然后说得更慢些,「任何别的推测都是难让人相信的。」

「毫无疑问,你说得对,太太,」白罗深深一鞠躬说,「我只是向你们说明,这件事应该由何处着手调查。首先,我让自己相信这房里的人,每一个人都是清白的。然后,我就向别处寻找凶手。」

「是否这样做已经有些晚了?」拉维尼神父文雅的说。

「乌龟还追得上兔子呢,mon père(神父)。」

拉维尼神父耸耸肩。

「我们悉听尊命,」他无可奈何的说,「希望你尽快能够相信我们在这可怕的事件上都没罪。」

「我会尽量快些,把情势说明给你们听是我的责任。这样,我也许会问得冒昧些,你们就不会起反感。神父,也许担任圣职的人要树立一个榜样吧?」

「你高兴问我什么就问什么吧。」拉维尼神父严肃的说。

「这是你第一次到这里参加考古工作吧?」

「是的。」

「那么,你到此地──是什么时候?」

「三星期以前,几乎一天也不差,那就是二月二十七日。」

「从什么地方来?」

「迦太基布朗克神父修道团。」

「谢谢你,神父,你在到此以前认识雷德纳太太吗?」

「不认识,我在此地和她认识之前从来没见过她。」

「你可以告诉我悲剧发生时你正在做什么吗?」

「我在自己房里翻译一个石碑上的楔形文字。」

我注意到白罗的肘边有一张这个房子的粗略的平面图。

「那就是西南角上,相当於对面雷德纳太太卧房的那一间吗?」

「是的。」

「你在什么时候回到房里?」

「午饭之后马上就回去,那是大约差二十分钟到一点。」

「你在房里待到──什么时候?」

「刚在三点之前,我听到那个旅行车回来了──后来听到又开走了。我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便走出来瞧瞧。」

「你在你房里的时候出来过吗?」

「没有,没出来一次。」

「你没有听到或是看到与那件悲惨事件有关的事吗?」

「没有。」

「你的房间没有面对庭院的窗子吗?」

「没有,两个窗户都对着乡野。」

「你可以听见院里发生些什么事吗?」

「不很多,我听见爱莫特先生经过我的房间外面到屋顶上去,他上去过一两次。」

「你记得是在什么时候吗?」

「不记得,恐怕记不得,你知道,我正全神贯注在我的工作上。」

停顿一下,然后,白罗说:「你能说出,或提示任何事情可以帮助我们了解案情吗?」

拉维尼神父微露不安之色,他迅速的、带点疑问神气,瞧瞧雷德纳博士。

「这是一个有些难答覆的问题。」他严肃的说,「你要是问我,我就得坦白的说,我以为雷德纳太太明明很怕一个人,或者是一件事。毫无疑问的,她对於陌生人都感到神经紧张。她这种神经过敏的现象,我想是有理由的──但是,什么理由,我毫不知情,她不信任我。

白罗打扫打扫嗓门儿,查看一下手中的笔记。

「听说两夜之前,这里有小偷,引起一场惊吓。」

拉维尼神父说是的,然后,又将他看到古物室里有灯光,以及以后搜查毫无结果的事再说一遍。

「你相信,是不是,在那个时候,有人未经许可来到这房子一带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想,」拉维尼神父坦白的说,「这里的东西没丢一件,也没有弄乱。也许是这里的一个仆人──」

「或者是考察团的一位同仁?」

「或者是考察团的一位同仁。但是,要是那样的话,那个人也没有理由不承认那件事呀。」

「但是,一个由外面来的陌生人进来,也是同样可能的呀?」

「我想是吧。」

「假定有一个陌生人到过这房子一带,在第二天白天,一直到第三天下午,他能够安全的藏匿起来吗?」

他一半是问拉维尼神父,一半是问雷德纳博士,他们两人把他问的话仔细考虑一下。

「我想这几乎是不可能的。」雷德纳博士终於勉强这样说,「我想不出他可能藏在什么地方。你想可能吗,拉维尼神父?」